作者简介：单菁菁，女，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博士（北京 100028）。

武占云，女，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北京 100028）。

邬晓霞，女，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城市经济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北京 100026）。

一、CBD促进区域协同发展的作用

1.CBD是引领区域协同发展的资本配置中心

当前，中国长三角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成渝城市群和辽中南城市群，分别依托其核心城市的CBD形成了具有一定竞争力的区域性资本配置中心和经济管理中心。

在京津冀城市群中，北京CBD是北京市国际金融的主要聚集区，聚集了各类金融机构1000余家，其中外资金融机构252家，占北京市的70%；聚集跨国公司总部85家、世界500强企业160家，均占北京市的70%以上；聚集国际组织及商会110家，占北京市的80%。北京金融街集聚了“一行三会”等国家金融管理机关，是集决策监管、资产管理、支付结算、信息交流、标准制定为一体的国家金融中心。这使得北京商务中心区（包括CBD和金融街）在国内外高端要素的流通配置中具有很强的管控能力，对京津冀协同发展特别是大型项目国际合作、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投资引进来等资本要素配置具有强大的支撑作用。

在长三角城市群内，上海陆家嘴CBD目前已经形成外汇市场、证券市场、期货市场、银行间拆借市场、银行间债券市场、黄金市场等具有影响力的11家金融市场，累计吸引国内外各类总部企业107家（约占上海市的1/5）、持牌类金融机构698家（占浦东新区的90%），是全球综合竞争力最强的十大国际金融中心之一，资本配置能力覆盖长三角乃至全国，且参与全球资本配置的能力也在进一步加强。

在珠三角城市群中，广州天河CBD是珠三角金融中心的核心承载区，聚集了138家世界500强企业、224家金融机构、21家上市公司。此外，深圳前海CBD和珠海十字门CBD也被纳入自贸区范围，正在打造的离岸金融岛将进一步发挥其在粤港澳地区的资本运作中心作用。

在成渝城市群内，重庆解放碑CBD集聚企业总部及重点企业101家、世界500强企业90家、驻渝总领事馆10家，并拥有重庆市股份转让中心、药品交易所、金融资产交易所有、农村土地交易所、农畜产品交易所、联合产权交易所等6大要素市场。凭借要素市场集聚和相对成熟的交易管理模式，以解放碑CBD、江北嘴CBD为核心的重庆CBD正逐渐承担起成渝城市群以及长江上游经济带金融资本配置中心的作用。

在辽中南城市群中，沈阳金融商贸开发区是除上海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外，国内第二家以金融商贸为产业定位的开发区，也是沈阳实际意义上的CBD。目前，已聚集辽宁股权交易中心、沈阳联合产权交易所、辽宁沈阳文化知识产权交易所、沈阳环境资源交易所、沈阳技术产权交易中心、国家专利技术展示交易中心、工商银行票据营业部等7家区域性交易市场，吸引辽宁“一行三局”四大金融监管部门落户，成为辐射沈阳经济圈乃至辽中南城市群的金融中心，同时，也对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作用。

2.CBD是组织区域协同发展的运营管理中心

从区域角度看，当前中国各地CBD都聚集了本地区大多数的企业总部、世界500强企业、金融业和高端商务服务业。如2015年深圳福田CBD、北京CBD、郑东新区CBD、广州天河CBD和重庆解放碑CBD的总部企业数量都超过了100家，位于西部地区的银川阅海湾CBD、西安长安路CBD的总部企业也都超过了30家（见图3）。这些行业和企业都处于产业链的高端环节，具有附加价值高、资源配置能力强、产业带动性大等特征，对区域范围内的上下游资源及渠道形成了强大的控制力和产业组织号召能力，承担着区域产业链的运营、管理和决策职能。如北京CBD借助入驻其内的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华尔街日报、北京电视台、凤凰卫视等国内外传媒总部，吸引了大量以生产和服务为主的中小传媒企业、文化公司、广告公司、影视制作公司等在其周边地区集聚，形成了辐射京津冀地区的文化传媒产业集群。

3.CBD是强化区域协同发展的创新引领中心

由于大量国际组织、跨国公司和商务服务机构的聚集，CBD具有知识密集度高、专业服务能力强、商务活动活跃等特点，具有很强的创新能力和创新成果转化能力，并在制度创新、模式创新、产业创新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探索与实践（见表4），已经成为强化区域协同发展的创新引领中心。

4.CBD是服务区域协同发展的人才集散中心

国际化专业人才是推动区域创新发展和提升国际竞争力的核心资源，CBD通过对国际高端人才的引进、培养、认证等，逐步构建起高效的人力资源服务与人才培育体系，成为服务区域发展的人才培养和输出中心。如北京CBD建立了国际人才交流中心、国际专业人才认证机制、HR经理人俱乐部等平台，通过对国际化人才的引进、认证、培养，有效满足了CBD以及周边区域对高端商务人才的需求。南京河西CBD依托“南京科技金融人才港”、省级“建邺科技创新创业金融服务中心”等平台，大力引进金融创新、电子商务、文化创意等高科技人才项目，扩大人才集聚创业规模。河西CBD正探索以市场化方式发挥“基金+孵化器+创投”的人才培育模式和运作模式。

二、CBD在促进区域协同发展中面临的问题

近年来，中国CBD的快速发展有效地推动了区域一体化进程，但受限于现有体制机制、政策条件和区域发展水平，跨区域的CBD合作仍面临较多障碍与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1.发展水平梯度差异大，协同发展进展缓慢

商务服务一体化是经济要素一体化配置的基本要求和集中体现，要求区域内功能定位各异、规模不一的各CBD能够形成功能与优势互补的协同发展关系（唐灿明，2011）。然而，受当前中国城市群发育水平的限制，很多城市群内核心城市的CBD与周边城市的CBD发展梯度差异较大，尚未形成合理的产业分工协作关系。典型的如京津冀城市群内部的北京CBD、天津CBD已经能够有效参与区域乃至全球的产业分工和资源配置，而石家庄CBD的发展却仍处于初级阶段，产业层次不高，商务服务能力很弱，难以有效参与区域产业分工协作。中原城市群、哈长城市群、关中城市群等区域，除了围绕省会城市形成一些影响力有限的CBD外，其他城市尚未形成能够对区域协同发展产生实质性促进作用的CBD。

2.合作平台和载体缺失，限制深层次合作

CBD间的联系与合作主要是通过市场主体以及各类开放性、专业性的合作平台为支撑。然而，与国家各类高新技术园区相比，CBD的跨区域合作仍然缺少实质性的合作载体。如中关村科技园区围绕核心技术研发，采取“一区多园” 、差异化发展模式，通过区域间共建园区、共享技术创新和优惠政策，促进区域协同创新和发展布局优化。而一些由CBD管理机构成立的跨区域联盟，由于政府主导、市场主体参与不足，在开展区域合作层面收效甚微。

3.同质竞争较为严重，尚未形成发展合力

从地区发展实践来看，无论是出于地方政绩的考量，还是受CBD所在城市发展阶段和产业环境的限制，当前国内仍有不少CBD的政策导向不仅偏离区域协同推进的目标，甚至背离CBD的本质特征和核心功能，出现明显的“功能泛化、无序扩张、定位雷同、恶性竞争”倾向，这种政策导向不利于形成CBD的优势产业，更不利于促进区域一体化发展。

三、以CBD建设促进区域协同发展的对策建议

当今，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国际竞争逐渐呈现出区域性、集团化的特征，以特大城市和大城市为核心的城市群日益成为一个国家参与全球竞争的主要载体，成为组建国家综合竞争力的核心力量。在此背景下，CBD作为引领新时期区域协同发展的重要引擎，必须适应新形势、新要求，着力加强以下4个方面的建设。

1.构筑多层级开放式CBD网络

国际经验表明，CBD是区域经济的重要引擎，是经济管理的中枢，具有带动区域发展的显著功能。目前，中国CBD在引领城市经济发展中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在推动区域发展方面的影响力尚未能够充分发挥。未来，应结合区域整体战略，以中心城市CBD为主核，以其他各级城市CBD为节点，以方便快捷的城际交通为纽带，构建多层级、开放式的CBD网络，进一步强化CBD对区域经济发展的服务功能和支撑作用，辐射带动各区域协同发展。首先，应着力加强各城市包括各城市CBD之间的快速交通建设，为提高流通效率、降低综合交易成本奠定基础。其次，结合区域整体发展战略以及各城市CBD的发展基础、资源禀赋和服务半径，明确各CBD在区域发展中的职能定位和主要分工，不断强化各CBD之间的分工协作。最后，根据区域发展需要，以功能为导向，进一步完善CBD网络结构和空间布局，逐步构建面向区域协同发展的多层级、开放式、扁平化、网络型的CBD服务平台。

2.加强顶层设计和分类指导

近年来，中国各省市掀起了一股CBD建设热潮，这一方面推动了中国CBD的发展，但另一方面也存在很大的盲目性和冲动性。如有的地区要求每个县级市都要建设CBD，有些城市在条件尚不成熟的情况下同时开工建设数个CBD，有些地区甚至把建设CBD作为促进房地产开发的主要手段。很多城市在尚不知CBD究竟为何物的情况下就已盲目开工建设，使得中国各地在CBD建设中频走弯路，甚至出现无产无人的空城现象。

CBD是引领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和促进区域协同发展的重要引擎，需要从国家层面和区域层面加强顶层设计和分类指导。首先，在国家层面，应借鉴国际经验，把北京CBD、上海CBD建设纳入国家战略，着力培育和强化其国际资源配置能力，努力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CBD，引领和助推京津冀及长三角地区的世界级城市群建设。其次，国家商务部应出台符合CBD发展特征和发展需要的相关政策、建设指南和评价体系，对处于不同地区、不同发展阶段的CBD建设给予科学引导，减少各地在探索CBD建设中的盲目、无序和浪费。最后，在制定区域发展总体规划时，应将CBD及CBD网络建设纳入其中，从战略角度予以通盘考虑和科学布局，鼓励在区域层面积极探索以CBD为核心、以经济合作为纽带、打破行政区划分割的跨区域发展协调机制、一体化市场机制、资源合理开发利用机制、产业对接协作机制等。

3.强化区域创新引领功能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主要利用劳动力和资源环境的低成本优势促进了经济的快速发展。当前，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中国的低成本优势正在逐渐消失，加快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推动劳动力和资源环境由低成本优势向创新优势转型，这是培育国际竞争新优势、提升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必由之路。

CBD具有知识密集度高、专业化程度强、经济发展活跃、创新要素富集等特点，理应在国家和区域发展中更多地担负起创新引领功能。具体而言，一是深入对接“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等国家战略，强化各种高端要素的集聚功能，进一步提升产业、制度、标准、政策等方面的综合创新能力。二是围绕区域产业发展，充分发挥CBD的专业化服务优势，通过建设金融服务平台、信息技术服务平台、知识产权保护和交易平台、协同创新平台等专业化服务平台，营造良好的产业生态环境，全方位促进产业创新、科技创新和创新成果的转化应用。三是根据区域发展需要，有选择地引导创新创业综合体建设，打造特色化众创空间，聚集一批高端化、专业化、市场化的技术转移服务机构，带动技术咨询、技术孵化、知识产权服务、科技评估与鉴定、创新成果转化应用等商务服务业实现集群式发展。

4.搭建多元化区域合作平台

在区域发展过程中，各地CBD之间要积极搭建服务于区域协同发展的综合服务平台。一是以需求为主导，依托互联网、大数据和云共享等技术手段，推进信息互联互通和资源共享，逐步建立区域性的宏观经济数据库、企业及企业信用数据库、高级人才信息库等，为区域合作和部门决策提供信息服务与支持。二是构建企业引进来、走出去的双向服务平台。积极引进具有较强经济管控能力的总部型企业和符合各地CBD发展需要的行业性龙头企业、专业化服务企业等，提升CBD在区域范围内乃至国际范围内的资源配置能力。积极鼓励、引导中国有实力的企业走出去，建立海外分支机构，参与国际分工合作，提升区域整体经济实力和国际竞争力。三是推动成立区域跨行业联盟，加强不同行业之间的企业交流与沟通，共享行业发展信息、共寻跨行业合作商机，联合开展行业宣传、定期发布行业风险，逐步建立跨行业诚信沟通与合作机制，共同探讨各行业和跨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重点领域和商业机会，加快先进商业理念、经营经验、创新技术在区域范围内的外溢和扩散。四是推动建立跨区域的企业商协会，通过建立网站、创立会刊、定期组织各种非正式的商务交流、专题论坛、经贸洽谈、企业考察等活动，为不同地区的企业和政府搭建沟通、服务和交流平台，传递最新产业政策，交流各地产业发展经验，汇聚最新产业发展信息，形成产业合作促进平台，深化区域内的产业联系与分工协作，不断提升区域协同发展水平。

本文节选自《区域经济评论》2019年第2期